方明曼曲腿坐在床里，手握汤匙轻轻挖着蛋羹。汤匙碰到嫩黄蛋羹表层，仿佛碰着美人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不忍心食。挖出一匙，冻儿状固体泛着几星亮晶晶的油光，软和得舀不住，顺着微微一点歪斜漏回碗里。

她摇摇头，感到自己手很不稳，糟践这碗蛋羹。“二爷好胃口呵。”她笑一下，不住调侃，“入口之物好生讲究。蒸出这么嫩的蛋羹，多少只鸡满足您的要求？”

孟公湛脸说黑就黑。刚还抚着肚子躺在床里，默不作声实则是很期待地等她来喂，此刻闷闷不乐翻个身子，背朝着她。

“诶呀，你别生气。是我喂得不好。”她捧着碗，小心翼翼挪出右手，推推那人。见其不理，慢条斯理摸着他的脑后乌发，口中说道：“怎得怀上身子以后，气性变得好大？看来是我少管你么——”她手指往下滑，停在肩胛骨处，忽然感到瘦削许多。一块骨头咯着她手，生硬得痛。方明曼转而道：“我胡说的。你快过来，蛋羹冷了会不好吃。”

门厅传过窸窣脚步。她忙噤声，隔着床幔，青娘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她道：“三奶奶来了，要请奶奶过去。”

——是阿珂吗？方明曼大为意外。她们一早认识——很久很久之前的了，甚至那时候的阿珂不叫阿珂，而是以姓代名，方明曼叫她柳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是小姐，阿珂是她身边丫头。可是自她嫁给孟家，阿珂宛如惊弓之鸟，对她躲避不及。尽管她自个儿大大方方，甚至欲与阿珂重话姐妹情长，却被阿珂谨小慎微之态搞得坐立难安，最近也不情愿到她眼皮前凑。怎得她竟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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