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旸之约了岳西沉见面,在他家附近的咖啡厅。
他们订婚前本来一起租住在关旸之公司附近,关旸之自己创业,早出晚归,离公司近的居所更方便;岳西沉的记者工作近乎是一份自由职业,在哪里办公都无所谓,于是迁就了关旸之。
分开之后,岳西沉回到了自己在三环的房子。他自己总结和前夫的关系:他好像是对方绕树而缠的藤蔓,无论关旸之提出任何要求,他几乎不会拒绝,他觉得这是爱的方式。不想住在父亲掏钱的高级公寓,那就去公司周围租房;说好一起晚餐,关旸之因为公司的事情临时被叫走,他不掷一句难堪。但在关旸之这种略微“直男”思维的人看来,这是因为“不爱”,“爱”是有感情、有愤怒、有脾气的,所以转头勾搭上了公司的小财务。
“西沉,你最近怎么样?”又是老掉牙的开场白,岳西沉有几分无奈,前夫是不是吃言情小说长大的?
“我好不好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有什么事吗?”岳西沉把冰拿铁搁在桌子上,他贪凉,咖啡一年四季喝冰的。
“看到你不错,我就放心了。”
背叛过自己的人,无论说什么好听的,都令人觉得恶心。况且,他哪只眼睛看到他过得不错?岳西沉腹诽。
“有什么事吗?”同样的话被岳西沉再次重复,不想再听关旸之的虚与委蛇。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现在进B轮融资,我知道你姐姐一直都做买方市场,能不能牵线沟通一下?”关旸之有些低声下气,这几年市场的融资环境不好,找钱困难是普遍现象。
虽然关旸之处理感情的方式,岳西沉不能苟同,但是这公司确实做得不错,包括岳西沉自己当年也投了一些闲钱进去,并不希望它走下坡路。关旸之毕恭毕敬把公司的融资材料文件夹递给岳西沉。岳西沉一手捏着吸管嘬拿铁,不置可否。
这时,两人身边的落地玻璃,被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敲了敲。男人穿了浅蓝色的速干上衣和白色的运动裤,一表人才中透着闷骚气质。正在嘬咖啡的岳西沉扭头就看到了周晗和他背后的银灰色沃尔沃,跟他打招呼做手势让他进屋来等。
“不打扰吧?”周晗站在两人的桌边,扯出一个绅士的微笑,今天是来接岳西沉一起去球馆打羽毛球。
“两位见过,这位是周医生。”
才反应过来的关旸之脸刷一下红了,大概是想到自己在医院大呼小叫的场面,制止那场乱战的人,正绅士地站在面前。
“他在追你?”关旸之趁周晗去柜台点饮料,喉头酸涩道,这时候的醋意雷达倒是十分灵敏。
“说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没什么事,你先走吧,资料我收着了。”
“本来还想请你去吃烤肉,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味道很不错。那下次再约吧。”
岳西沉鼻子冷哼一声。
周晗端着杯橙汁过来,没有坐在岳西沉对面刚才关旸之的位子,直接坐在岳西沉的右边,挨他很近,“怎么,前夫又闹你呢?”
“唉,小事儿。工作上的事情”,岳西沉无奈。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贯穿所有事情的,感情、工作、日常,只要有一处出现裂痕,其他方面也容易崩塌。”
“周医生,你说得对。”
岳西沉认真给周晗做个捧哏,觉得这个时候的周晗有点绿茶,还算有道理,“不过,周主任,你爹味好重,我出去等你。”
还没等周晗开口,岳西沉一溜烟跑了,去车边靠着抽烟。
岳西沉球技确实不咋样,不仅接不住周晗的高压球,还经常被对方放小球。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岳西沉逐渐掌握周晗的套路,也能来来回回拉10个回合。
渐渐的,两人打球的场子周围围满了人,只要岳西沉赢一分,场边发出女孩子的阵阵欢呼和“帅哥加油”。看来并不是因为比赛精彩,而是某人颜值所致。
而后,在周晗赢得一分时,突然场边响起一声响亮的吹口哨声,又来一句铿锵有力的“加油”。是杨致,庄念站在他身边抱着球拍看热闹。
接近六点,周晗发话:“最后一个球,谁输谁晚上请客。”
岳西沉站在对面比了个ok,这场球激起了岳西沉的战斗欲,啦啦队多少有点正向影响。
最后一个球落在中网上弹跳,静止,全场安静;随之,滑落在了周晗那一侧!岳西沉赢球,他振臂欢呼,象征性跑去跟周晗握手,周晗故作委屈说钱包又要流血了。
眼看结束,杨致跑上去跟周晗打揶揄:“哎哟,我说周主任,这就是让你吃斋念佛的那位?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呀?”他全然无知身边庄念和周晗之间曾经的暧昧,好在庄念没表现出任何不快。
“你说是就是咯,要不要一起吃饭得问他”周晗看向正准备去换衣服的岳西沉,他正撩起T恤擦脸上的汗,露出一小截白皙紧致的腰腹,看的周晗喉头发热,“反正我请。”
一起吃饭岳西沉无异议。一行四人去了海鲜粥店。
新鲜的梭子蟹和海白虾在滚烫的米粥里翻滚着,看得岳西沉直流口水。周晗似是收到心灵感应,“别客气,赶紧吃。”
他分好四碗粥,把杨致和庄念的分别递出去,剩下两碗摆在面前,拿着一双干净筷子,把里面的姜丝一一挑出来递给岳西沉,岳西沉接过去低声说谢谢,还闹了个大红脸,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众所周知了。
“上次看你吃饭,都把姜挑出来”。周晗头也不抬。
“啧啧啧,喂狗粮啊”杨致起哄,“西沉,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周主任一个名分呀?”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周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朝着杨致碗里扔了一只鸭腿。
庄念一脸了然,低头专心喝粥。
男人们的饭局主题总是那些,80%聊工作侃大天,20%聊感情八卦。吃完饭杨致还不尽兴,问要不要再去喝一杯,去上次那家酒吧。是岳西沉上次被下药的店。
“你可以吗?”周晗看向岳西沉,这件事杨致他们并不清楚。
“可以,走吧。”岳西沉自认是强壮好男儿,那件事过后开始定期跑健身房。
周六晚上酒吧热闹,已经没有卡座,四人围着吧台而坐。周晗开车,自己喝着果汁。
不知道岳西沉从哪里翻出了一根choker,黑色的绳子环绕白色的脖颈,上面坠着一个银色的星形坠子,头发散落下来,有种肆意的悠闲。
四个人喝酒闲聊。突然酒吧的门被推开,几个20出头的年轻人向里面走来,为首的穿皮外套的年轻人一眼就扫到周晗这一片,火辣辣的目光对准了岳西沉。感受到这不善的示意,岳西沉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是之前在这家酒吧给他下药的小混混,没想到还能碰到!
岳西沉上次虽然被下药了,并非失去了记忆。他恨恨握着手里的杯子,几乎要碎掉,眼中迸发出火光。周晗不是没看到,只是上次的骚扰即便报警也会因为缺乏证据很难有下文。
岳西沉握着杯子狠狠在吧台上磕了一下,威士忌和冰块被震得到处都是,那几个混混非但没有把这个漂亮男人的发狠当回事,甚至变本加厉想要上前调戏,直到领头的皮衣混混的右脸迎来快速又激烈的一拳。在场的诸位都没意识到,岳西沉这个连说话都懒得翻嘴皮子的“病猫”会来这么一下。
对面小混混不管怎么说,战斗力都比这几个坐办公室精英强。皮衣小混混双手拽着岳西沉衣领不放,显然是被惹毛了,剩下几个人把岳西沉层层围住。
这可把周晗吓坏了,赶紧把杨致支去找酒吧的老板,自己和庄念则上前劝架,好说歹说皮衣小混混松开了岳西沉,周晗把岳西沉护在自己背后,生怕他再冲动。挨打的皮衣小混混气得脸红脖子粗,被酒吧老板带来的保安控制住双手,双脚还在空中挥舞。
这里待不下去了,周晗拉着岳西沉往外走,把烂摊子交给杨致处理,转到停车场,周晗把人塞进副驾驶,自己进入驾驶舱。
“骚年,你很冲动啊!”周晗觉得需要跟岳西沉好好谈谈,如果不是今天他们在场,不知道岳西沉会被揍成什么样子。
“嗯”岳西沉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让人渣记住教训,这次是我,那下次呢?会不会是个小姑娘?会不会没遇到像周医生这样的好人相助?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拘留他?”
岳西沉越说越气愤,涨红了脸。
这次换周晗沉默了,如果当天被下药的不是岳西沉,他大概率不会出手相助,他不爱管闲事,也管不了。年少在医学院也曾经为希波克拉底誓言热血沸腾,然而雪白院墙下,夜以继日的操劳后,发现自己能拯救的事情很少,无助无望的时刻很多。
周晗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想以过来人的姿态说什么。岳西沉发现了他的沉默,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把车窗降下了一些。
“到了”周晗把车停在岳西沉小区门口,今晚闹得有些不愉快,“回去早点休息”。
“嗯”,岳西沉推开车门头也没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