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城与菩提子在佛前论道。

菩提子十三入光太殿，二十任帝子师，授梵律课，后隐于三清山，他博通经史、历象、阴阳五行之学，知命之年皓首雪眉，修得鹤形之姿文殊法相。李舜城十年前见他，他已是此般相貌，岁月仿佛不在他内里干坤流转，飞光游鱼一般跃过他。

先帝请他入宫做未来储君的西席先生，太子一贯聪睿好学，却从不向他请教课业。李舜城昔时未冠年轻桀骜，只信赖手中的长剑和弯弓，不关心子不语怪力乱神，不信这世上轮回报应。

但李择缨连日来高烧不退，许晃望闻问切也罔用乏效，许是淌渡生死一劫失而复得，李舜城变得有些瞻前顾后，竟开始悔过自忏——杀孽焚身死有余僇，他却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现在报应姗姗来迟方才觉悟：他的报应原来是他天可怜见的孩子。

到如今，李舜城也不得不求助于最能上达天听的菩提子。

“太师，凡夫俗子肉体凡胎，若欲无病无灾此生长乐，个中缘法我该何求？”

先皇亦曾向他求长生道，皇帝这个位置干久了就想一直干下去，古往今来殊途同归，菩提子并不觉稀奇。

他深谙李舜城从不仰赖禅宗佛法，便只与他谈一些虚无诗文，模棱两可道：“苏子由云：‘情忘意消，神凝不征，可以安身，可以长生。’帝王亦当如是。”

“恐不见得。王处一云：‘任消除、万劫尘情。无老死，得长生。仙风道骨，自觉太孤清。’”李舜城皱起眉棱，面容些许不悦，“我真心求教，太师怎可敷衍了事，此来非为我所求，乃是为我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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