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地吹起来。
虚掩的门被风推开,扇来扇去,疯疯癫癫。
我的战友在我身上泄愤那天,风也曾吹开门。
他们后来把加措重新铐回去。
我则是自己穿上我的军服——不穿军服视为逃兵,逃兵使整个家族蒙羞。
身上疼,要穿一会儿、歇一会儿。穿一会儿、歇一会儿。最后还是加措帮我系好了衣扣。
我走出尼庵,回到哨岗。
傍晚,蓝衣服的新四军攻破最后的阵地。
我和剩下没胆量自杀的小子一同成为战俘。
那天风大,天色都被吹得焦黄。沙子糊住眼睛,有人对我们举起枪,叫我们转过身去。
再之后就是补丁军官出现,下令不杀战俘。
我打了个寒颤,从恍惚中回过神。
屋里,灯火被玻璃罩护住,安稳静谧地燃烧着。
桌上受香火供奉的泥塑佛像有一张深刻的笑脸。
佛像越是笑,我越是不开心。
我想回家。
他抢走了加措,我无家可归。
加措背对着我,声音仿佛苍老了很多岁:“阿绵……”
“我不叫阿绵,”我注视着微笑的佛祖,“也不是朝鲜人。”
加措仍背对我:“我知道。”
他和他的佛祖,一个连看都不肯看我,一个近乎怜悯地对我笑。
我站起来,腿撞得那张供桌晃了晃,弯腰伸两手捧起满面笑靥的泥塑佛像,高高举起,“砰”一声,摔得那佛像粉碎。
我也一同失去平衡跟着摔在地上。
泥佛像的头只剩下一半,那双泥雕的眼睛还在对我笑,我抓住它还要摔,泥塑边缘霎时割破了我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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