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做梦。
从很小的时候起,夜晚对我来说就是有颜色的。梦里有着一望无垠的麦田,风吹过金黄的麦穗,吹起我白色的裙摆。日暮时分的夕阳遥遥挂在天际,炽烈浑圆,晕开极浓的橙色。
夕阳下是家乡熟悉的钢厂。
空气中好似有层层热浪起伏,远方橙色愈发浓烈,大半片天空都呈现着一种吊诡绮丽的玫瑰色,而正中央的落日更是通红。我瞪大眼睛拼命盯住它,某一瞬间我确信自己看见它的表面突然浮起流动的波纹,随即倾倒下来。
夕阳成了熔浆,滚滚浇铸而下,眨眼间就淹没了整座钢厂。
我猛地睁开眼,六点半的闹钟叮叮作响,梦中橙色的巨兽烟消云散。
该起床洗漱准备上学了。
萧逸已经穿戴整齐,他朝外推开一点窗,好让清晨的风透进来。气温转暖,屋檐上的冰雪正在慢慢消融,雪水滴答滴答落在窗台上。
这是一栋老式筒子楼,楼道墙壁经历了年代久远的烟熏火燎,早已被熏得焦黄灰黑,分辨不出本来颜色。我家住二楼,楼下开着一家早点铺子,每天清晨,包子馒头的香气都会顺着白茫茫的热蒸汽一点点爬上窗台。
我趴到窗边深吸一口,闭着眼睛,美滋滋地想象着蒸笼里一个个蓬松绵软的白馒头,咬一口再嚼两下,嘴里便满满萦绕着麦香。
寂寥的清晨也被这股热腾腾的香气唤醒,巷子里开始有脚步走动,邻里招呼,吆喝叫卖,时不时传来隔壁楼老婶子的叫骂声,以及她不听话的小儿子尖锐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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