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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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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城镇,所有的规则与秩序都显得苍白无力。

混乱中的雅克和青之很幸运的搭乘上了当天最后一班通往其他城镇的客船。为此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帮助某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搬运物品以及照顾他生病的妻子,那是他和青之恰巧在街道上遇见的一对夫妇。

“福尔瓦先生,您的所有物品都放在这里了。”雅克将最后一袋行李放到了床边上,对着那名上了年纪的长者行了个礼。

“谢谢。”被称为福尔瓦的老者神情悲哀的望着他躺在床上的妻子。他们已经在这个城镇生活了很久,原本他以为他们会在这里直到生命终结。没想到不久之前发生了异族暴动事件,而他的妻子不巧在这个时候得了重病。城镇内的医者都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区,为了要替妻子治病他们不得不选择离开这里。但是对于一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要收拾完所有的记忆和物品,再带上一名无法动弹的病人离开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所有人都在忙着逃亡,如果不是遇到雅克和青之的帮助,大概他们还会被困在那个城镇里很久。

“如果没有您的帮忙,我和我的朋友也没有办法搭乘这艘客船。”雅克由衷向对方表达谢意。只有这个城镇的长久居民才能得到优先离开这里的权力,如果不是对方帮忙说情,他和青之大概还要等上很久才能离开这个城镇,也有可能直到这个城镇被沙土掩盖他们都无法成功搭乘上通往其他城镇的客船。

“我也希望你可以尽快找到你另一位失踪的朋友,和这里一样,三十六区的大部分居民也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区域。听说不久前乐园有专门安排人员对三十六区进行搜查,为了确保没有伤病员还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乐园?”雅克微微蹙眉,这样的话他大概明白了为什麽在回到三十六区域之后看见的是仿佛被清理过的街道。只是他依然有些好奇,居住在乐园里的那些家伙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边缘城镇劳师动众?他们是在找什么,是他还是青之?或许是其它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事物?

“是的,说不定你那位朋友很幸运的被安排进乐园居住。”福尔瓦拍了下雅克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太过担心,“只要死亡名单上没有显示,你的朋友就一定还活着。”

就如同对方说的那样,在查找死者名单的过程中雅克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那是往日一起生活的同伴。悲痛的同时,雅克有些庆幸始终没有日隐的名字出现。也就是说日隐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区,只是至今无法和他取得联系。

“谢谢您。”雅克再次向眼前的老者道谢,“那麽我先离开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隔壁找我们。”

退出房间之后,雅克又不死心的再次拨打了遍日隐的号码,不过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无法接通。有些沮丧的往隔壁的房间走去,也许日隐真的如同福尔瓦先生说的那样已经被安排进乐园居住,不管怎麽样他都希望日隐平安无事才好。

推开门的一瞬间,原本坐在床上摆弄着通讯器的金发青年立刻兴奋的站起身张开双手做出迎接的姿态。为了最大程度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青之被雅克要求他不在的时候只能在房间内呆着。

“雅克,我一直在这里没有到处乱跑,会有奖励吗?”金色的眼眸闪现出异样的光彩。

“你做得很好。”雅克犹豫了下,摸出口袋中装着压缩胶囊的罐子看了下,皱着眉开口道,“可是我们的压缩胶囊只剩下最后三枚了,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

“那会有其他奖励吗?”青之对于压缩胶囊本来就没有兴趣。他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流露出止不住的兴奋,“比如说亲吻!”

停顿一秒,雅克抽搐了下嘴角,“你又看了什麽奇怪的东西?”虽然青之对于语言的掌握越来越熟练,但是雅克总觉得对方在学习的同时也被灌输了一些奇怪的思想。而且总喜欢把这些奇怪的思维运用在自己身上,就像是现在。

“不可以吗?”一瞬间垮下了脸,片刻之后青之又小心翼翼的仰起脸询问道,“那什麽时候才可以?明明一开始的时候雅克并没有拒绝我,那个算亲吻吗?”

一开始?雅克回忆着最初遇见对方时候的场景,被对方牢牢的缠绕住腰部,湿软的舌头探进口腔,几乎要抵进喉咙深处。就算现在想起来也有难受得想呕吐的冲动。如果不是青之刚才提醒,他绝对不会想再次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不过雅克记得自己当时确实吞咽进了对方的体液,但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雅克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青之比较特殊的关系,也许这也是青之和异族不同的地方之一。

“不,那个当然不是。”雅克及时纠正对方,不希望对方继续误解下去。

“那什么才算?”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不要总是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我累了……想先休息。”觉得再继续和对方绕下去就会没完没了,雅克随意找了个藉口搪塞道。飞船在明天中午的时候才会到达目的地,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体能消耗,好好睡上一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他们运气很不错,这艘客船的目的地是靠近中央的城镇。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补充水和食物,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得到一些特殊的情报。

脱去了外套,雅克将枕头和被子扔给青之,自己则蜷缩着躺在了那张不大的床上。他们只分到了一间单人间,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绝对没办法躺下两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雅克并不介意睡觉的地方,只要有可以遮蔽风雨的休息地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不过在青之的坚持下,雅克还是被要求睡在床上。

似乎是为了不打扰雅克的休息,青之在将房间内的灯关掉之后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上。和普通人类不同,即便在黑暗中青之也可以看清楚周围,所以他很快发现雅克睁着眼睛并没有马上入睡。

“抱歉,雅克……我有吵到你吗?我不会再问无聊的问题了。”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让对方不能好好休息。

眼睛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适应黑暗,雅克听到青之的声音从自己的左侧传来,于是他开口道,“没有吵到我,你也早点休息吧。”

“恩!那么晚安,雅克。”青之有些高兴的抱着被子躺在床边的地板上,他记得很久以前在做完那些令人讨厌的实验之后,雅克总是会待在他身边陪伴着一起入眠。青之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的雅克看起来像是忘记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但是他还清楚的记得所有细节。他不介意雅克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他只想要待在对方身边就好。

“……晚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晚安,这让雅克再次觉得有人陪伴在身边是一件温暖的事情。

闭上眼睛,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就在雅克即将陷入沉睡之际,他恍惚间感到自己的嘴唇被一个柔软的物体轻轻触碰了下。然后意外的,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

作为这次目的地的二十三区域,是一个口和规模都要比乐园大上两倍不止的区域。大多数城镇遭到破坏的边缘地区的居民都会被送往这里,而且有时候这里也会接纳流浪者。二十三区属于少数几个没有人管辖的区域,这里不存在任何规章制度,每个人都有着充分的自由。比起担心遭到异族的攻击而被当成食物,这里的人们更在意的是来自于同类的危险,每天都会有无法继续在这里生存而主动离开的家伙。

对于雅克来说这里是一个新的体验,飞船缓慢的降落到目的地,雅克在帮助那对年迈的夫妇将所有的物品搬运到新的居所之后,决定在找寻日隐的下落之前先去找一些可以快速获取报酬的工作。他们所剩下的食物只有最后一枚压缩胶囊,雅克不希望看见青之因为过于饥饿而把这里的居民当成食物。

“猎杀一头异族并带回它的头颅。”雅克看着二十三区域城镇网站上一条条跳出的工作信息,皱起眉头,“这里真的是什麽危险的任务都有。”雅克猜测着说不定其中也会有和青之相关的任务,但是目前他没有时间去一一搜索。

简单的看了下最新的数条工作信息,筛选之后他们可以尝试的似乎只有这个──某家餐厅的秩序维护人员。

这份工作对于应聘者的身份没有任何要求,即便是流浪者也可以应聘该项工作。这对于雅克来说是件好事,毕竟通讯器拥有者的身份和他本人是不同的,一些必须身份验证的工作只能被无情的排除在外。

工作的相关要求非常简单,维护餐厅秩序,保护餐厅财物。工作时间是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虽然报酬少得可怜,但却是每日结算。这正和雅克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上多久,也许一旦有日隐的消息他马上就会离开。

餐厅的地址并不好找,雅克在询问了好几个人后才在某条街道的尽头找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狭窄昏暗的楼梯之下是一间装修奢华的复古餐厅。大概因为没有到营业时间的关系,餐厅内只零星坐了几个人。坐在吧台前打着哈欠的男人,在撇了眼出现在门口的雅克之后有些懒散的开口,“走错路了就原路返回,转身直走不送。”

“您好先生,我想要应聘秩序维护的工作。”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后退,雅克简明扼要的说明来意。

男人没有直接答话,他再次将目光落在雅克身上,在审视了一番之后笑了起来,“你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流浪者,还是说你把报酬多看了个零?”

“我原本是三十六区的居民,介于三十六区目前的状况,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属于流浪者。”雅克如实说道,“至于报酬,我只希望可以像招聘信息中写的那样每日结算。”

“你很缺钱?”加深了笑意,男人用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雅克,半长的灰色发丝垂在脸庞。

“是的先生。”他急需购买一些食物和水,趁青之还没有感到饥饿之前。

“真是爽快的回答,那麽你可以告诉我你以前在三十六区是做什麽工作的吗?我总不能招聘一个什麽用都没有的家伙。”

“我是……护卫队成员。”犹豫了下,雅克开口。

男人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麽你身手应该不错,要知道这份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让那些讨厌的客人砸坏我的东西。”

“砸坏您的东西?”

“总是会有讨人厌的家伙。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我不希望我的东西被那些鲁莽的家伙弄坏。”男人举了举他面前的酒杯,“包括这个。”

“我明白了,那麽我什麽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我似乎还没有说你可以留下来工作吧?”故意拉长了语调,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特殊的慵懒。

“抱歉,我还需要达到什麽其他的标准?”

男人没有马上答话,他冲着雅克招了招手,“坐到这里来。”在接到雅克不解的目光之后,又补充了句,“我不想仰着头和你说话,太累。”。

犹豫了下,雅克用手势示意跟在他身后的青之在原地等待不要乱动,他大步走到男人边上拉开椅子坐下。近距离的和对方对视之后雅克才发现对方有一枚眼球像是假的玻璃珠子,颜色有些混沌,也不能灵活的转动。他不知道为什麽对方不使用人工再造眼球,雅克见过很多眼睛受伤的病人都会进行那种手术。重新植入的眼球在外观和功能上几乎与人类原本的眼球没有区别,只不过要定期复查而已。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要在这里工作的话,总得有个称呼。”男人将一杯斟满的酒推到雅克面前的桌子上,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泛着通透的光泽。

“……艾布特。”说出名字的时候,雅克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这是他现在手腕上佩戴着的这部通讯器拥有者的名字,如果对方要求验证身份的话可能马上就会穿帮。

好在男人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看了眼雅克身后被厚大衣裹得异常严实的青之问道,“那位是你的朋友?也是要一起来应聘这份工作的吗? ”

“不、那个……”雅克转回头看着拉高领子将半张脸遮起来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青之,因为青之的样貌和瑰炎太过于相似,雅克才会要求对方在外行走的时候最好将脸遮挡起来。就目前情况来看,雅克不认为青之可以在人类社会正常工作。他转回头去看着坐在他边上的男人,扯了个蹩脚的谎言,“我的朋友身体一直不好,不适合长期外出工作。”

“真是可惜,我倒是觉得比起你来他可能更适合这里。”男人有些惋惜的说着,“距离正式开始营业还有些时间,如果你愿意陪我在这里打发无聊时间的话,我可以考虑聘用你作为这里的临时员工。”这麽说着,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份纸牌笑着向雅克要求。

没有办法拒绝,雅克只能满脸黑线的点头答应。

不过雅克对于纸牌游戏非常不擅长,连普通的切牌都做不好,以前只有在日隐无聊的时候陪对方玩过几次。于是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在他连输十几局之后男人总算放过了他,雅克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大概也是觉得再继续和自己玩下去也没什麽意思。说穿了就是对手太烂,没有成就感!

“先生。”在男人站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雅克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那麽现在我可以在这里工作了吗?”

“好吧,算是我给你的特别优惠。”男人轻叹了口气,”今天晚上你可以留下来,等到明天早晨如果你还不想离开的话,你就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对于这个答案雅克已经相当满足。虽然不明白为什麽对方一定要自己在这里待一晚上,不过就当是学习相关的工作经验,等到明天他就可以正式工作然后得到可以换取食物的酬劳。高兴的同时雅克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开口问道,“先生,请问我应该怎麽称呼您?”

“红石。”头也没回,男人背对着雅克摆了摆手。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雅克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发现桌上自己面前的酒杯下,压了一张红桃十的纸牌。

“我和店长的意见一样,我认为你并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雅克抬起头看着原本一直沈默着坐在吧台内擦拭酒杯的男人。

“我的名字是阿兰尔塔,是这里的调酒师。”微笑着向雅克做自我介绍,阿兰尔塔温和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些其他的工作。你之前的职位是护卫队成员,应该会很受欢迎。”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尝试在这里工作。”雅克不确定对方介绍的工作是否需要身份认证,而且既然这家餐厅的店长已经同意只要自己在这里待一晚上就会聘用自己,他没有理由将这样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你选择这里有什麽特殊理由吗?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而且薪水少得可怜。”阿兰尔塔有些自嘲般说道。会沦落到他们店里来应聘这项工作的,不是没有身份认证的流浪者,就是急于用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家伙,除此之外还有像他这种欠了人情不得不来还债的。其他普通的居民巴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

“没什麽特别的理由,我只是正好看到……”

“艾布特先生。”阿兰尔塔微微皱了皱眉,“你不会是刚来二十三区域,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做什麽的吧?”

雅克停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现在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尴尬的扯了下嘴角,他努力回忆了下那条招聘广告上的信息,发现自己确实只看了工作的相关内容,而没有注意到餐厅的具体介绍。在他的印象中餐厅应该就是吃饭的地方,不会有什麽特别之处。不过这家餐厅的名字确实有些奇怪──笼子。完全不像是一家餐厅该有的名字。

“看起来被我说中了?那麽艾布特先生,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轻声叹了口气,阿兰尔塔说道,“如果你执意要尝试的话,你可以坐在角落里的位子,那边不太会引人注意。另外请不要插手任何和你不相干的事情,我想你也不希望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我明白了。”雅克点点头,起身坐到了对方所指的那张角落里的桌子边上。坐定之后,忽然想到了什麽,雅克朝着青之招了招手,原本被要求站在门口不准乱动的青之立刻兴奋的小跑步跑到对方身边乖乖坐下。

这样的情景看在阿兰尔塔眼里简直就是宠物和饲主的关系。他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并不短,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所以几乎在青之刚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和普通人类有所不同,但是他也没兴趣去了解对方究竟是怎麽样的存在,太过旺盛的好奇心会将人们带往灭亡,这是他在这里工作之后更加深刻认识到的事实。他不是红石那个疯子,他只想安安分分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而在阿兰尔塔眼里,雅克就是那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希望对方应该远离这里。远离这个名为“笼子”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权利代替别人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如果对方执意要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加以阻拦。

之后在正式开始营业之前,又来了两名应聘餐厅秩序员的男性。在得知对方是流浪者之后,阿兰尔塔觉得没有通知红石的必要,直接同意让对方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工作。那两名男性的样子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所以阿兰尔塔先给了他们两枚压缩胶囊和一小杯干净的饮用水。比起二十三区的居民,这里更欢迎流浪者作为工作人员。什麽都不需要在意,什麽都可以奉献。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管。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踏入餐厅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

雅克安静的坐在餐厅角落里。就如阿兰尔塔说的那样,他所在的这个角落确实很容易就被忽视,但却是个方便观察周围的好地方。一开始的时候,雅克觉得这家餐厅和普通的餐厅没什麽不同,只不过在食物的供应上更加多元化一些,很多蔬果和肉类都是雅克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当然相对应的价格也是高得离谱。

直到从某个餐桌上传来了细长怪异的嗓音,雅克才开始注意到这家餐厅有哪里说不出的诡异。

虽然周围的灯光非常的昏暗,但幸好那桌距离雅克所在的位置不远。他发现说话的人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将整个脑袋都遮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人看清楚他的样貌。

“抱歉客人,我没听清……请问您可以再说一遍吗?”说话的时候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女服务员的声音在发颤。

“新鲜的右臂。”那人重复道,声音要比刚才更加的尖细。

“请问……您、您有指定的对象吗?还有您开的价码是多少?”

那人伸出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什麽。雅克发现对方手指的地方是坐在他正前方餐桌上的一名身材微胖的男性,此刻他已经弄不明白自己眼究竟是什麽状况,只能沈默着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

只见那名女服务员很快走到了那名微胖的男性客人边上,将手中的单子递到对方面前。片刻的停顿之后,那个被点了名的男人‎‌‍‍大‎‎‌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从涨红的脸可以看出此刻他非常的愤怒。他转回头冲着那个穿着连帽衫看不清脸的人开口吼道,“你他妈的算个什麽东西!老子也是你动得起的?!区区五千个金币就想砍我的右手?我出五倍的价格,我要他的双手,直接砍了扔出去喂狗!”

对于男人挑衅的话语,那个声音怪异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一动不动的像一尊石像。

觉得自己被看轻,那个微胖的男性眼看就要掀桌子动手,见状刚才那两名刚换上餐厅制服的流浪者立刻冲上前来将对方架住。看得出来,在进食之后他们的状态明显比下午刚进门的时候要好上很多。无视于微胖的男人不断叫嚣谩骂,他们将对方牢牢的架住不让对方动弹。他们的工作是保证餐厅的物品不遭到客人的破坏,至于客人的心情怎麽样与他们无关。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穿着连帽衫的人忽然动了起来,他伸出手指了指示身材较为高大的那名流浪者,尖细的嗓音简直在折磨人的耳膜,“右臂,进入乐园的资格。”因为对方微微抬起了头的关系,可以看到帽子的阴影下一张满是疙瘩已经看不清五官的面孔。

被点名的流浪者站在原地僵硬了很久,他的脸上闪现过复杂的情绪,最终沉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便被女服务员带到了里面的房间,再也没有出现。

不过取而代之的,没过多久那个声音怪异的男性面前被摆放上了一条渗着血的手臂。血腥味快速在空气中蔓延,但是所有人都像什麽都没察觉到似的继续享用着他们的晚餐,包括那个微胖的男人在内。

只有雅克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那个已经不算是人类的男性如同野兽一般撕咬着那条手臂上的肉块,不断有暗色的血水滴落下来。眼前这过于残忍的景象让雅克再一次的认真打量起这家餐厅,他发现奇怪的家伙并不止那穿着连帽衫的男人,这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类活动的区域之内了。

“雅、雅克……”

身边细声的呼唤让雅克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青之。虽然蒙着半张脸,但是雅克还是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是很好。于是他开口问道,“怎麽了?”

“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青之吞咽了口口水。他害怕说出来会惹雅克生气,但是已经快要无法忍耐了,再不做些什麽转移注意力的话大概他就要扑上去和那头野兽一起撕咬那美味的食物,他已经差不多两天没有好好进食。血液的味道刺激着所有的感官,他感觉到饥饿,而在这里坐着的所有人类对于他来说都和那美味的肉块没什麽不同。但他必须忍耐,他答应了雅克不会随意的攻击人类,他不想和那些野兽一样。

“你是看见了什麽吗?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见青之不说话,雅克转过身看向对方认真的追问。

“我有点……饿。”青之低下头去,用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开口说道,“……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

闻言雅克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立刻将最后一枚压缩胶囊塞进对方的手里。

青之没有犹豫的将那枚压缩胶囊吞咽下肚,他不敢告诉雅克这点食物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如果现在没有那些血腥味刺激的话,青之觉得自己大概还不会感到那麽饥饿。也许他可以吃了那个正在进食的戴帽子的家伙,反正对方大概也已经不能算得上人类了。而且如果不是对方,自己也不会突然感到饥饿。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青之听到雅克关切的声音在自己的上方响起,“觉得好些了吗?抱歉,明天就可以买多一些的食物。”

“嗯。”简单的应了一声,青之将身体往雅克所在的地方靠近了些。雅克的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可以覆盖那些血液的腥味。

大概是察觉到青之的状态依然不是很好,雅克并没有将对方推开,他反而将对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腿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如果累了的话,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这样可以和雅克亲密接触的举动青之当然不会拒绝,何况他现在是真的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抬起眼,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雅克微微敞开的领口内小麦色的肌肤,青之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猎物被咬断喉咙的场景。饥饿的感觉更为强烈,吓得他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对方一眼。大概他真的是饿昏了头,竟然刚才的一瞬间会将雅克当成猎物。

感到躺在他腿上的青之没再有什麽动作,雅克猜测对方大概已经睡着。稍稍安心了些,他支着脑袋看着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混乱的餐厅,来来往往奇怪的人,奇怪的味道,奇怪的举止。他大概了解了为什麽刚才阿兰尔塔会劝阻他在这里工作,这里简直就和一个小型狩猎场没什麽不同,所有人都是食物,但同时所有人也都是猎人。在这里只要付得起价码,似乎什麽都是被允许的。

这样的混乱一直维持到凌晨四点,餐厅内的客人才陆陆续续的走光。

将一杯干净的水和一小碟面包放到了雅克面前的桌上,这家餐厅的拥有者毫不客气的坐到了雅克对面的椅子上。他看了看雅克又看了看躺在对方腿上一动不动的青之,笑道,“你的朋友已经睡着了?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

没有理会红石的调侃,雅克开口,“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红石挑了挑眉,雅克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无趣得多,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所以我想我在短时间内应该可以留在这里工作。”

“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客人有部分并不属于普通人类。遭到异族感染之后存活下来的人类会慢慢变得和那些野兽一样,之前还有碰到过突然失控的家伙,可是吃了好几名这里的员工。”红石平淡的说着,他有些期待从雅克的眼神中看到流露出的恐惧,但是没想到雅克只是点点头,保证会在那些家伙惹出麻烦之前将他们驱逐出餐厅。

觉得无趣的红石最终向雅克妥协,“好吧,那麽你今天晚上就可以上班。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白天也可以留在这里休息。”难得他好心想要告诉对方这里的危险,他不认为对方已经缺钱到需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所以他觉得眼前的这名人类一定有哪里不太正常,有机会的话他不介意帮忙打开他的脑子好好查看一番。

不过真正奇怪的应该还是对方带着的那名蒙着半张脸的男性,从第一眼看到对方开始红石就有种对方不是普通人类的感觉,他见过太多遭到感染后异变的人类,也见过很多人类自己改造出来的玩具,有着极大的可能对方也是那些生物中的一员。不过奇怪的是红石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就算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红石先生。”就在红石站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雅克忽然张口喊住对方,“你不认为这样的事情很过分吗?”

“如果你是说那名流浪者的话,可是经过他的允许才切割下手臂的。这里的交换比起乐园可要人性化得多,至少会好心的询问你本人的意愿。”嗤笑了一声,红石想起了那些令他讨厌的事情。有时候人类是比异族更加可怕的存在,他一直是那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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