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百步街

by:ivan

—36—

张佳乐是被雨水冷醒的。

睁开眼睛，昏暗的天空，从天而降如同冰雹的冷雨，砸在身上，从冷透进肌肤，刺骨的凉意。

芒草耷拉着长长的叶子，像是被无形的巨物压弯了腰。

除了冰雨落地的声音，四下万物具静。

就像还处在上一刻时间静止的空间里。

但张佳乐知道，不是了，现在不是黑木市的镜像，也不是逆流时空里的隧道，而是真正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真实的世界”——脑海里再次咀嚼着这五个字，这五个字意味着的意思。张佳乐轻轻弯曲右手的手指，被冰雨淋透的手指泛着僵硬，有点麻木有点痛。但更重要的是，五指和手掌间的空空如也。

他握紧了右手，僵冷的拳头里只有冰冷的空气刺骨的雨水。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紧握的手，说好了在一起，都没有了。

张佳乐躺在芒草丛里，他以为他会在下一秒猛地站起，迎着雨水在没有月亮的芒草地里狂奔，喊着“孙哲平，孙哲平”，内心不可抑制的涌动几乎要让他窒息，在下一秒里将他撕裂。

然而没有，一个又一个下一秒过去了，身体的麻木和灵魂的呐喊在血肉之躯的腔腹里互相冲击，雨水淋着，冷着，身体的热量渐渐丧失，他终于意识到，或者说终于愿意承认—— 这个世界里，是没有孙哲平的。

没有孙哲平了。

这是四百年前的冬天，那天很冷，南国的的雨水泛着北方的寒意，如同冰窟窿砸出的碎冰落入世间。那一天他在冰雨里浑然不觉，伸展的四肢就像现在这样，他看着天空，后背流着源源不断的血，身体冷，心也冷，那时的他，真的不过是一只小蝙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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