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账房里，穆仁智把杨白劳求自己的事源源本本一丝不漏地告诉了黄世仁，然后仔细观察黄世仁的表情，只见黄老爷的脸僵硬得如同石碑一样。

这么多年下来，穆仁智已经很了解这位老东家的性格，知道他表面上镇定得如一座雕像，心里不定在怎么窝火。

黄世仁摆了摆手，穆仁智便轻松愉快地去办别的事，他对黄世仁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世间的奴才对主子偶尔遇到的滑稽糟心事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果然黄世仁一个人在账房里把穆仁智刚刚告诉他的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心里越窝得慌，合着自己这些日子又供他吃又供他住，还给他做新衣裳，最后就落了“也挺好”这三个字，就这个评语估计还是捏着鼻子被迫说出来，自己在他心目中连穆仁智都不如了！

黄世仁不住地运气，过了好一阵又把心头那口气压了下去，平了平气息，然后神态如常地回了内宅。

回到屋里，黄世仁把杨白劳又是倒水又是捏肩地支使了好一阵，终于和蔼地问：“杨白劳，喜儿去城里念书这么久，你想她了吧？”

杨白劳眼睛里立刻亮起两颗小星星，充满盼望但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因此强抑着渴盼，说：“老爷，自从她离开，这一晃儿都几十天了，我们父女俩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我实在想她啊！”

黄世仁只觉得一股酸气从胸中冒了上来，冷哼一声，道：“没分开过这么久？上次你躲债的时候，不是也半个多月没回家？大冬天儿的，你在外面可有想过她在你那个冰窟窿一样的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就不怕把她冻死饿死？现在她在学校好好地念书，你倒想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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