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天中午把杨白劳吓得着实不轻，虽然喝了一碗鸭子汤压惊，却终究被吓破了胆，连着几天蔫着头萎靡不振，眼角都往下耷拉，就像生了重病一样。

那天晚上黄世仁本想让厨房煮一盆干菜汤，治治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一看他那副挨了揍一般的模样，还是让鱼大头做了牛腰汤。晚上也没有折腾他，把他装进被窝里，搂着他就睡了。

第二天，瞅着黄世仁出去了，福嫂就过来对杨白劳好一番说：“我说老杨啊，你前些日子也闹得太出格儿了。我就说不让你出去，老爷虽然那些天中午总没回来，但说不准哪天午饭时就回来了，一看你不在，他还不发火儿？你就是不听，以为自己是条小泥鳅，能从网眼儿里漏出去，昨天可让老爷抓着了吧？

我在外面听得一头是汗，你说你怎么就一步一步往火坑里走？你只说回来得迟了，请老爷莫怪，再陪他吃点饭也就是了，怎么把所有的事情全说了出来？犯人到了堂上还一百个不认，你倒不用他审，自己全招供了！老爷听了这些若是不发威，这家里也就没规矩了。这一下连我带鱼大头都有了罪名，我们两个帮你遮掩，算是通同作弊，往轻了说也是个知情不报，老爷还没有追究这件事呢，你是拉着大伙儿一起往井里跳啊！你怎么就不能机灵一点儿呢？”

杨白劳听了她这一番埋怨，眼圈儿又红了，用袖子擦着眼睛，哽哽咽咽地说：“福嫂，都是我连累你和老鱼了，我怎么这么没用！自打我记事儿起，就不停地干活儿，只指望能过上好日子，可是那钱就像水一样，从我身边流过去，我伸出手去抓，却一把也抓不着。后来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有了家，可没几年媳妇就死了，只剩下我们父女俩。我拼命做豆腐还债，可一年到头却剩不下几个钱。黄老爷的债就像山一样，压得我连口气都喘不上来，往前一看，两眼一抹黑，只能这么闭着眼睛熬下去，别的什么都不敢想了。我已经活到泥地里了，可这还不算完，大年夜的我就被五花大绑，像是要出红差一样，我当时吓得就要晕过去了。我到了这里卖身还债，打那以后我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什么都忍了，就这样还成天担惊受怕，时常挨骂，要不是为了喜儿，我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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