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自愿的性欲不一定带来爱情，但多少会带来点儿亲密关系。用作家的比喻，这是“芝麻大点儿的亲密”。尽管如此，作家不难想象虞开的遭遇，只是不愿自己复述，说多了就是失格。因此有关虞开的叙述由虚空代劳。简而言之，虞开要求出版社停止发售《永眠花》，编辑约他去外面洽谈，他们找了家茶馆坐着，随即谈崩了。

其实先前他们就聊过几次，每次都以“双重不悦”当作结局。就像这次，虞开瞪着戴眼镜的平头男，把茶杯狠狠跺在桌上。茶水飞溅，水面生出愤怒的气泡。这个平头眼镜男是出版社编辑，已经习惯了如此凶恶的目光，只是静静坐着，像一只喝醉酒的病蝉。

虞开紧皱眉头，唇齿间发出细细摩擦声，指节弯出愤怒的弧度，如满弦之弓压在桌面。然后他摇头，凝视编辑的老气半框眼镜，镜片反射的蓝绿色的环境光。他故意作出轻松的样子，没有刻意阴阳怪气，淡淡地说：

“我很好奇，你们是多没心没肺，才卖这种书？”

编辑给了回答，虞开并不接受，所以，那些话像是溶解在水里了。虞开又问编辑，编辑就不回答了。这次他只是转起手边另一只茶杯。万象沉在琥珀色的茶水里。男人是一杯茶，融化了，虞开是一泼辣油，沸腾了。油和水是无法和解的，所以谈话的结局一开始就定好了。

玻璃杯映射茶馆，人来人往，光色因浮雕扭曲，人世光怪陆离，花茶在水面飘，水面渐渐下沉，时间渐去，他们从禁烟区换到吸烟区，烟灰缸里的废尘也越来越多。可这不能改变什么，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一通废料，被窗外阳光娓娓叙述。然而现在，就连外头的阳光也不想叙述这场没意义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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